2011年4月28日 星期四

一個悲哀的系

昨天我在日記文發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:這真是悲哀的一個系。說完這句話之後,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,反正就是這樣了。

在我高二還是高三的時候,我發了一個願望,從今以後我寫出來的文章,應該是念給我阿罵聽他也能夠聽的懂才對,這才是我想要寫的文章。我不知道我完成了多少,總之,我是盡量做到的。

我之所以會說這個系悲哀,沒什麼別的理由,就只是一種感覺而已。齊天大聖之仙履奇緣有一句台詞:「愛一個人需要理由嗎?」如果可以,我也想說:覺得一個系很悲哀需要理由嗎?

如果我被逼著回答自己,我覺得:需要。

我自己就是一個非常悲哀的人。我希望自己寫出來的東西,能夠讓我那個六歲就被賣到別人家當童養媳的阿罵能夠看的懂,卻讀了一個沒什麼人能夠懂的系。我所謂的悲哀,就是這種會被一句話戳破的荒謬,可是每個人卻緊緊死守這種信念,好像守著一隻會下金雞蛋的母雞一樣。順帶一提,我讀的系叫做哲學系。

「想在這個沒什麼道理的世界講道理,本來就是令人疲憊的一件事情。」這是一位我非常喜歡的作家說的,他堅信自己的小說應該簡單到高中畢業之後,就不會有人想再看他的書了。在他八十四歲的時候,他揚言要對香菸品牌提告,因為這項產品並沒有大眾宣傳的那樣置他於死地。寫完這篇聲明的兩週後,他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,就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。

這也是所謂的荒謬。所謂的荒謬,就是每個詞都有千百種不一致的用法,可是人們還是煞有其事的使用他,甚至拿他討論重要的哲學問題,例如:愛到底是什麼啊?人生的意義又是什麼?甚至紅色究竟是什麼

有一個關於哲學系的笑話是這樣的:有一次,一位在考形上學的學生被控作弊,因為他偷看隔壁同學的靈魂。

我倒可以和那個追問紅色是什麼的同學說,這就是紅色

我說這些,不是要說哲學系沒有用,或是哲學系都在追問一些愚蠢的問題。誰沒追問過愚蠢的問題呢?當二戰未開始時,質疑希特勒的人們被當成白癡,可是現在那些剃著光頭的納粹主義者卻被我們看成笑話。哲學也不是沒有用,嘿,那些老公在外打拼的貴婦們,不和哲學系的熟男教授們開個令人臉紅心跳的讀書會,誰知道她們的老公會不會被那些無病呻吟的貴婦煩死?

這些都是玩笑話。

如果要我說一句對哲學真正的評價:他對於改善現今情況和大多數的人文學科一樣,我說的是那些分數高的離譜,可是出來還是一樣沒什麼飯吃的政治系、經濟系、社會系、外文系等等,他們除了分析和提出理想理論之外,老實說,一點屁用也沒有。可是有人很喜歡,就像是數學、籃球、藝術一樣,我想,這就是它的價值所在。

我不認為哲學系是悲哀的,如果這樣的話,那麼全人類都是悲哀的。雖然我總盡量裝的像是一個悲觀的人,可是我其實是很樂觀的。我之所以說這是一個悲哀的系,沒什麼別的原因,就只是某天突然這樣覺得而已。

覺得一個系很悲哀需要理由嗎?愛一個人需要理由嗎?

即使我覺得需要,我仍然無法回答出來。不過,我倒是可以說說我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出現這個念頭的。

大家知道,在台大,有一個莫名至極的傳統:每個系每年都要辦一個之夜。這個之夜沒什麼,就是唱歌跳舞演戲說笑話。哲學之夜很奇怪地,幾乎是大一主辦,我想那是因為大二留下來的人少之又少吧。

今年咱們的之夜,我很不巧地也尬上一角。談不上是盡心盡力,不過我至少把表演維持在Safe的距離。反觀其他的部分,似乎不是那麼順利。

我想了很久,終於得到一個原因能夠支持這個結果。考進這個系的人大概分兩種,一種是原本就想念,一種是逼不得已的。後者佔了大多數,而且,大部分在放榜的一瞬間,皆立下「幹,拎北要轉系」的念頭。這些人大部分不會參加系上的太多活動,理由我不太清楚,大概是要忙神聖不可侵犯的轉系考試,或者是怕和系上有大多交集,離別之時依依之情怕無法承受。所以,主動參加哲學之夜的那些人,包括我,大部分都是原本就想考哲學系,或是隨遇則安的迷途羔羊。重點來了,這些想考哲學系的人大部分都不知哲學系為何物,就像我,就考進來了(畢竟最好考),這些人可能是喜歡朱天心,喜歡看電影,喜歡聽地下音樂,哲學聽起來和那些狗屎有些相關,就覺得滿屌的。對我們而言,哲學之夜大概也是:ㄟ幹,我想寫齣劇;我想玩個團;我想導個演,諸如此類的想法在腦海中成形,一投下去才發現:

幹你娘,上錯賊船了。

於是就擺爛,劇本不寫,導演不想導,練個舞也好懶好懶。然後你看看,原本那些不參加的準備轉系考的好碰友們就在偷笑了,科科科科。

這個系悲哀在哪裡呢?從這個之夜的囧狀我們可以發現:有一半的人想走,有另一半的人根本搞不清楚這個系在幹嘛。有一點該澄清的事情是:那一半想走的人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幹嘛,我說過了,那些相信社會系、經濟系、政治系會比哲學系有用的人,不是自欺欺人就是根本搞不清楚狀況,所以只剩下一個原因了:科科我想選擇熱門科系啊。

選擇熱門科系不是什麼罪,就像是希特勒發起種族屠殺的時候,那些跟隨他們的德國人大部分都是好人,他們只是,選擇了最安全的道路而已。嘿,沒有人能不活在他人眼光下而活啊,我們都必須承受很多很多的評價,這我當然同意。

不過我也有一句話想問那些同學:值得嗎?

另一半搞不清楚狀況的人,即使上錯了賊船,開始擺爛,開始在噗浪無名發一些無病呻吟的壓力文,我想,就算他們故作姿態,每天不知為何而忙,他們還是可愛多了。至少還滿好笑得啊。

當然,還有一些人真正適合這個系,可是這個系對他們而言太爛了。我認識的一個學長就這樣轉走了,我想他那麼聰明的人,應該有自己的理由。

我其實想說的話,早就在第一段就說完了,可是我都說了那麼多了,就讓我再說一些吧。

那個我提過的作家也曾經說過一段話:「人的頭腦就像一部二位元機器,我們無法讀取太高層次的真相,我們只能不停地提升自己的層級,可是同時,我們必須接受一些無傷大雅的謊言。」

馬克斯說過:「宗教是人的鴉片。」在1840,鴉片主要用來抒解頭痛、牙痛、關節痛。其實馬克斯說的不是宗教是毒品,他想說的是,宗教,是一種止痛藥。

這個世界的真實是很悲哀的,如果我必須這樣說。拿哲學這個領域來說,這個領域有一半的人在追問人生的意義是什麼?另一半的人一邊嘲笑那些人,一邊追問,紅色到底是不是紅色啊?這還不是最慘的,其實真正悲哀的事情是,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島上面的第一學府,有一半的新生在踏入這個系之前,心裡想的是:幹你娘,此地不是留爺處,然而,另一半的人一邊幻想著那些似是而非的賣弄文章,一邊故作姿態地捍衛自己的理想。

我曾經對我的一個同學說:「妳知道嗎?妳唯一的問題,就是自以為自己像是小說裡的人物。」我實在不應該說這句話的,我知道我們,包括我自己,都需要一些止痛藥。

關於那個非常聰明的學長,她的妹妹,她和她的哥哥一樣,非常俱有才能,可惜的是,也要轉走了。我很高興她至少不是服用止痛藥的那種人。

難道這一切不悲哀嗎?如果我要說,我會說,全世界都是悲哀的。

為什麼?妳可能會問。


難道覺得世界是悲哀的還需要理由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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