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天終於到來了。我嘗試回想,記憶中的冬天。最多只是去年全家至日本出遊。過去幾年,我的記憶一直停留在灰濛濛的地方,可能就像是但丁說的Limbo一樣,靜靜地毫無生氣。
甚至我連,昨天、前天的事情都覺得遙遠至極,像翻動相片才能回想起的童年記憶一樣;像是冬天的清晨所做的蒼白夢境一樣。我總是,什麼都記不得。大概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,我不喜歡丟棄過去的東西,總是戰戰兢兢地收藏好每個隱誨難解的象徵:我的過往和我的愛慕。
我只是,什麼都記不得。
遺忘的恐懼時時纏繞著我。記憶裡每一個細小的碎片都漸漸在黑暗中失去它的光亮。我還能記起一些影像或者聲音,可是味道、觸感、心中的奇妙感受,都漸漸墜落在,無人知曉的Limbo之中。很快地,我大概什麼都記不得了吧。更悲哀的事情是,我曾經以為,有了一次唯一的記憶,我就能倚靠著它,再無懼怕。然而,我是一個生理上健忘的人,我什麼都記不得。即使依靠著書寫,還是無法在每次閱讀完整無缺的喚起那時的一切,讓自己,某種程度又能再一次沈溺在,那樣安穩而飽滿的心情。
事實上,那時候的我總有一種奇怪的幻想,有點類似於前蘇時期的哲學家對時間連續性的神妙解釋。我總是覺得這世界的景象,對於我們只是一張巨大的布幕。每一刻、每一秒,都是一張一張連續的景象蓋下。如果可以,成功地切開眼前的景象,我們就能找回過去,還有所有過去的自己。如此,那時候存於我心中的失落感受便能得到解釋,我感覺很大部分的自我被剝奪,只是因為,某個時刻的我,決定要留在那個如詩如畫的場景之中,時間不會流逝,永恆的陽光溫柔灑下。
也許那就是為什麼我那麼喜愛第五號屠宰場的原因,即使他從來沒歡喜、難過、悲哀、快樂,我卻能理解那樣的渴望,以及那樣的悲哀。那時候的我曾經養成某個習慣:調好鬧鐘,讓自己在四點被隱約叫醒,再繼續睡,便能清晰夢見,我所失去的一切。人生的悲哀和喜樂是怎麼回事?沒有失去,我們不會知道快樂,沒有快樂,我們不會知道什麼叫做Crying your heart out。而即使,那樣的悲哀:一種無所適從、手足無措,像是漂浮於漆黑的大海,隨波逐流的悲哀,掙扎再掙扎,仍然置身於海的中央,是如此地沁入骨頭,我們仍然什麼也不能做,什麼也做不了。
但是,活下去吧,繼續生活吧,一定可以找到某種形式的依靠的。我由衷地如此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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